說明
週四, 16 十月 2008 08:06

一個法國和尚的故事(上)

作者  覺真 出處︰香港佛教月刊497期


  馬蒂厄.里卡爾,這是我們的主人公——一個法國和尚出家前的原名。

  馬蒂厄出生在巴黎的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父親讓——弗朗索瓦.勒維爾是法國當代思想大師、法蘭西院士、著名哲學家。母親雅娜.勒圖穆蘭,是一位畫家。(這位母親後來在兒子的影響下也皈依佛門,成了法國最早的比丘尼之一)。舅父雅克——伊夫.勒圖穆蘭,則是一位著名的航海家。出身這樣的家族,不用說,馬蒂厄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有素的系統教育。他生於一九四六年,二十二歲時就獲得了巴黎理工學院的理學博士學位,並且是一九六五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弗朗索瓦.雅科布的得意門生。後來他又在巴斯德學院任研究員,從事生物學方面的高等科學研究。說這位「和尚」,出家前已系統地接受了歐洲的也就是西方的最高水平的現代科學教育,我想是並不為過的。

旅行—— 走向東方,第一個師父

  一九六六年,二十歲的馬蒂厄,還在巴黎理工學院讀書。有一天,他看了自己的朋友阿爾諾.戴雅爾丹攝制的一部關於西藏佛教大師的電影,其後又看了他的另一位朋友勒布瓦耶博士從印度大吉嶺帶回來的錄像,還聽了他們在喜馬拉雅山所遇的一些描述,馬蒂厄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感受,受到了那些精神大師的吸引。最感到震動的,是他把西藏的佛教修持者,看作是「最符合我們理想的聖者、完人、哲人」。這些人,是智慧的活的榜樣。於是,他在內心對自己說:「如果有可能,在人類方面達到完善,那一定就是如此。」儘管這時他對佛教沒有任何概念,僅僅從電影、錄像中所感受到的,他已預感到佛教有一種深刻的啟發,一種通過對比而看到了希望的源泉。

  是一種甚麼對比呢?我們不會忘記,由於他的家庭的原因,他從小就接觸到了許多當時的哲學家、思想家、詩人、戲劇家、音樂家、科學家……可是,在他看來,儘管他們有才華、有知識、有技藝、有成就,但總覺缺了一種東西,十分重要的東西——人的完善(perfection humaine)。越是與他們對比,就越是讓他更傾向於那些西藏的佛教大師。於是,他從巴黎動身,走向東方。

  在他出發之時,給他看佛教錄像的那位朋友——勒布瓦耶博士,托他帶一筆錢,轉交給印度的一位耶穌會神父,由神父供給一位西藏大師康玉爾仁波切。這位大師生活在極度的貧困之中。馬蒂厄到達的第二天,無巧不成書遇上了康玉爾仁波切,七十多歲的西藏喇嘛——他的第一位師父。他在師父的身邊整整三個星期,語言也不通,除了靜坐、冥想,別的甚麼也沒有。然而,馬蒂厄後來回憶說:「是他的人身、他的存在,給我以印象:深沉、力量、寧靜,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並開啟我的心靈。」

  三個星期後,他又旅遊了喀什米爾、大馬士革、伊斯坦布爾,最後因為得了傷寒,不得不返回巴黎。回到他工作的巴斯德學院之後,他不斷回憶著他那西藏師父的品質,他終於認識到了與這位師父相會的重要性。

出家—— 為了生命的意義,為了改造自己

  記得上海的著名女作家戴厚英說過:「只有佛教是真正改造自己的。」她說這句話是在他生命的晚期,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初。然而,巴黎的馬蒂厄在七十年代就說過相同的話了。

  一九六七年到一九七二年,馬蒂厄在雅科布教授的身邊從事細胞生物學的研究已達五年,取得了不凡的成績。這時,雅科布派他到美國去開辟一個新的研究主題。但是,他的心在喜馬拉雅山,他要把他的科學精神用在完成一項「真正的內心改造的極有生命力的研究上」,他沒有去美國,為了重新會見他的師父,馬蒂厄又回到了印度。這一次,他在他師父康玉爾仁波切的身邊一直生活到一九七五年他去世。接著,他又到師父所住的寺院上方一個小隱修院中去繼續修行。就在此時,他遇到了他的第二個師父——狄爾戈.赫延采仁波切。赫延采仁波切是來為已故康玉爾仁波切主持荼毘(火化)儀式的。當時馬蒂厄原準備同他的幾位朋友一起按照傳統掩關三年。他問赫延采仁波切,赫回答說:「只要我活著,你就一直在我身邊學習。」就這樣馬蒂厄在他的第二位師父身邊又生活了十二年。聽他的教海,侍候他,陪同他旅行。其間,於一九七九年,按藏傳佛教的儀式披剃,馬蒂厄做了和尚。正如他的哲學家的爸爸所說,他的兒子皈依佛教,「既不是為了從中找到一種生存的補充,也不是為了一種將按西方的標準正常地進行下去的生涯,找到一種精神添加物。而是放棄這個生涯,完全投身於佛教實踐。」兒子在回答爸爸的提問「為甚麼你萌生出家做和尚的這個決定」時,說得更直率:「我確實有過科學生涯,可是我的出家做和尚,絲毫也不構成對於科學研究的否決。科學研究,即驗證科學研究卻不能解決生存的基本問題。簡單地說,科學儘管本身非常有趣的,並不足以給予我的生命以一種意義。」他還告訴他的哲學家的爸爸:「我對佛教的認識,對現象世界(monde phenomenal)的本質和對精神本質的澄清(elucidation),這是內心改造的結果。」

  哲學家的爸爸也有點弄不懂了:「你的父親和母親原都出身於天主教家庭,你又在一個科學的環境中接受了一種世俗的理性主義的教育。你與那位哲人的第一次交往,他雖然沒有對你說話——因為你們那時實際上不能以任何語言進行交流,卻對你造成如此巨大的影響,你究竟是屬於宗教意義上的皈依,還是純粹哲學意義上的感悟呢?」這一回,真的輪到兒子來給爸爸上課了。馬蒂厄說:「我覺得我是帶著天真未開的心靈來到了佛門,這對於我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幸運。正是與一位精神大師的相遇啟發了我的精神道路上的真正獻身。這位哲人康玉爾仁波切,他代表一種完善。賦予他的價值的,不是一種抽象的思辨,而是一種直接的經驗,一種驗證——得自於我自己的感悟。我怎麼領會佛教呢?它被宗教人士排斥,他們說它是一種無神論哲學,一種精神科學。而哲學家們又不把佛教歸於哲學,說他是宗教。所以佛教在任何地方都沒有公民權。但也許這正是一個優勢,它使佛教在宗教與哲學之間架起一座橋樑。如果人們所說的宗教是指對一種教義(dogme)的贊同,人們出於盲目的虔誠而接受它,根本不用去親自證悟,那麼,佛教確實不是宗教。如果人們所說的信仰,是指對於真理的發現而產生的一種內心的不可動搖的確信的話,那佛教決不排斥信仰,信仰也就是面對這種內心改造的驚歎。佛陀一再教導我們,要考察他的教導,思索,求證,不應當僅僅出於尊重而接受它們。就本質而言,佛教是一種存在於一切時、一切環境都適用的智慧。佛陀的教導就像人生的指南,使人走上到達覺醒、到達對於精神世界和現象世界本質的最終認識的道路。所以人們尊敬佛陀,不是作為上帝,作為一位聖徒那樣被尊敬,而是作為最終的哲人,作為覺醒的人格化身被尊敬的。」我不知道這個法國和尚有沒有幫助他的哲學家的父親弄明白佛家真諦,但我們的確被他的理解所感動了。(續下期)


 

閱讀 3467 次數
DMC Firewall is a Joomla Security exten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