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
週五, 07 三月 2008 03:16

憨山大師的一生(3)

作者  宋智明編述



九、開悟前後的三次夢

大師在開悟前後的一段時間裏,曾做過與修行悟道極有關係的夢。日有所思則夜有所夢,夢本來不值一談,但大師的夢卻與眾不同,不純是意識的反映,而是滲透著神通妙用及其悟證境界,所以介紹一下大師從開始住五台龍門到抄寫《華嚴經》這四、五年間的三個嘉夢,對瞭解大師在這一階段的修行悟證境界,是極有好處的。

第一次,大師夢見自己走人金剛窯,看見裏邊有兩扇大門,旁邊有座大般若寺。一跨進寺門,就好多處在無比廣大的虛空一樣,殿宇和樓閣的莊嚴,無法以言語形容。在正殿當中,安放了一張大床,清涼國師倚臥在床上,妙峰大師侍立在左方。大師一見國師,趕緊過去禮拜,然後侍立在右方。這時聽到清涼國師升示著切入法界圓融的觀境。隨著國師的開示,大師的眼前即現出了相同的境界,自覺身心交泰互入。國師講畢後,妙峰大師問:「這是什麼境界?」大師笑著說:「無境界的境界。」大師醒來後,自己覺得心境融徹,再也沒有罣礙了。

第二次,大師夢見自己升向天空,當升到無邊無際的高空時,又逐漸飄落下來,只見四周空空洞洞,沒有一點東西,大地在空的下面,圓圓地像一枚鏡子那樣平滑光亮,有如琉璃鏡的晶瑩。遠遠望去,在無窮的天空中,現出了一座廣大無比的樓閣,它鋪天蓋地,雄偉壯觀。在樓閣中又現出了世間的人事往來,就連最小的市井鄙惡之事,也都容含在那裏。在樓閣的中央,設一紫金焰色的寶座。大師心裏想:「這大概就是金剛寶座了。」大師對這座莊嚴妙麗、不可思議的樓閣非常歡喜,想走近它,可是轉眼又想:「為什麼這在清涼的世界中,有這些雜穢的樓閣呢?」這念頭只一起,樓閣即刻去遠了。大師心中又想:「一切淨穢的境界,都是由我心而生的。」思惟著心生萬法的道理,樓閣又近了。片刻之間看見金剛座前,侍立著許多身材高大、相貌瑞嚴的僧眾。這時忽見一位比丘從金剛座後面出來,手捧一卷經書,徑直走到大師面前,對大師說:「和尚叫我把這卷經書授予你。」大師接過一看,全是黃金色的印度梵文,一字也不識。大師將經書收起後,即問那比丘:「那個和尚是誰?」比丘回答說:「是彌勒菩薩。」大師一聽非常高興,立刻跟隨比丘到了陛下,瞑目斂念而立。過了片刻,忽然聽到磐的鳴擊聲,大師睜眼一看,彌勒菩薩已經登座。大師即在菩薩前恭敬地瞻仰頂禮,只見菩薩的面容,晃耀著紫磨金色的光彩,世間上再也沒有比菩薩更壯麗了!大師頂禮後心想:「今天菩薩特為我升座說法,那我就是當機了。」於是大師長跪合掌,拿出經卷翻開。這時彌勘菩薩開示說:「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大師聽到這裏,身心忽然頓空,只覺得聲音從空中歷歷傳來。

大師一覺醒後,菩薩開示的聲音仍在耳邊回蕩。從此「識」與「智」的差別,完全了然清楚了。並知夢中所至之處,那是彌勒菩薩的兜率內院。

第三次,大師夢見一僧人來報告說:「文殊菩薩在北台頂設置浴室,請你去洗澡。」大師跟著他到了北台頂,走進一座廣大清淨的殿堂,裏面飄散著異香。這裏的侍者都是梵僧,他們帶領大師到了浴池。當大師準備解衣入浴時,見一位女人已在池中洗澡,心裏忽然一陣厭惡,不想再入池了。這時池中人見大師厭惡而不入池,故意露出身體,大師這才知道原來是男的。大師隨即入池與他共浴。

那池中人用手戽水洗大師,水從頭上淋下,一直灌入五臟,好像在洗肉桶一樣。五臟一一都洗遍了,僅存的一身皮,如琉璃籠一樣,洞然透明。

過了一會兒,池中人叫喝茶,有一梵僧手擎半邊像剖開的西瓜一樣的髑髏,大師仔細一看,見裏面全是人的腦髓,還淋漓著血液呢。大師對這髑髏很覺厭惡,而這位梵僧卻用手指剜了一塊腦髓問大師:「這是不淨的嗎?」隨即送入口中吃了。這樣一邊吃一邊剜,吃得津津有味。腦髓吃光後,只剩下些血水在裏邊。這時池中人說:「可以讓他喝了。」梵僧即把髑髏遞給大師,大師喝了一口,味道真像甘露一樣,喝下的血水從通身的毛孔裏一一橫流出來。血水喝完後,梵僧過來給大師擦背,並在大師背上大拍一掌,大師立即醒了過來,這時通身汗流如水,五臟洞然,沒有隔閡。自從做了這夢以後,身心受用較以前又有理高,感到特別輕安自在。

十、東海牢山的因緣

萬曆十一年春(一五八三),大師在石室結束了水齋,回想起在五臺山所做的二次佛事影響很大,以致遠近皆知。古人說:「大名之下,必難久居。」因此,大師決定避開五臺山的虛聲,走隱居修持的道路。

以前大師曾閱讀過《華嚴疏、菩薩住處品》,裏面說:「東海有處,名那羅延窟,從昔以來,諸菩薩眾,於中止住。」清涼國師解釋說:「梵語那羅延,此云堅牢,即東海之牢山也。」從此大師對牢山一直很羡慕。這時大師開始實踐到牢山去的願望,他蹈東海訪尋牢山,並開始使用「憨山」這久已取好的號。

大師到了牢山,尋到那羅延願,因為無法住人,就再去尋最深隱的地方。在山的南面,池尋到一處背負群山,面吞大海的幽靜勝地,這裏的景色十分壯觀奇絕,使人有遠離人間煙火的仙境妙域之感。

這裏原有一座觀音庵,因遭歷史浩劫,早已成為廢墟。大師在樹下鋪了一張蓆,在露天下坐了七個月。後來當地土人張大心居土見大師在露天下勤苦修行,就為他蓋了一間茅屋,大師住下後,再也無人往來,因此感到十分滿意。

到了第二年秋天,李太后因五台祈皇嗣有功,訪求主事的三位師傅。大方法師與妙峰大師已接受了惠賜,惟尋不到憨山大師。太后決心要訪大師,就求龍華寺住持端庵法師去尋。端庵法師已知大師在牢山,就乘船去訪大師。當他到了大師茅屋裏並向大師敘述太后的心意時,大師卻懇謝說:「倘使能蒙太后的恩德,容許我在這山海之間安居,已經恩賜很多了,又何必求其他的恩賜呢?」端庵法師聽了只得回去覆命。

太后聽了端庵法師的話,心裏還是不好過,就在京城西山建了一座寺院,派內使一定要大師前來,可是大師決意住山。太后沒辦法,知大師仍住茅屋,即拔了三千金派內使送去修建房屋。大師盡力制止說:「我有這幾間茅屋已經夠快樂了,又何必再另造房屋呢?」大師不受分文,使內使十分為難,只恐回去交不了差。大師見他為難,心裏想:「主人有矯詔濟饑之事,現在牢山東區正值歲凶,為何不可廣聖母的慈心而救饑餓的百世呢?」就與內使把這三千金遍施各府的僧侶、孤老、獄囚,以濟饑餓。太后聽內使彙報說已將三千金救濟困厄,內心高興地連連感歎。

牢山附近的百姓,從來不知有僧寶以及佛教正法。大師居住的地方,算黃氏族人口最多,他們見大師精進修行,心裏非常敬佩,慢慢地和大師接近起來。經過大師的努力攝化,那裏的羅清教徒和外道教派的師長們,都相繼率領他們的弟子來歸依大師,漸漸地他們明白了其正佛法的修行意義。

萬曆十四年,神宗皇上敕頒藏經十五部,散施於天下名山。首先以四部置四邊境,即東海牢山、南海普陀、西蜀峨眉、北疆蘆芽。李太后派人送藏經到東海牢山,大師因事先不知道,以致藏經送到時無處安置,這時地方撫台等官吏見狀便請來供奉起來。大師見有敕命,只得到京謝恩,太后與宮中眷屬各出銀兩供養大師,讓大師在牢山修建安置藏經的寺院,並預先取名為海印寺。

大師在京聽說達觀大師到牢山訪問他,立即兼程趕回。剛回到牢山腳下,正遇達觀大師下山,立刻邀他同回禪室。兩人談禪論道,法味盎然,這樣達觀大師在此盤桓了二十多日才回去。臨去時,還贈了一首詩給大師,其中有:「閑來居海上,名誤落山東」的句子。

到了冬天,冰天雪地,好一派海天風光。有一個夜晚,大師打坐後起來散步,看見湛藍的大海,澄徹的夜空,洞然一大光明藏,了無一物,即刻作了一首偈:

海湛空澄雪月光,此中凡聖絕行藏。金剛眼突空花落,大地都歸寂滅場。
大師回轉靜室後,見案頭放著一本《楞嚴經》,展開經卷,當見到:「汝心汝身,外及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全經的觀境,頓時了然心目。他便振筆疾書,片刻之間已把心中所證全部寫了出來,取名為《楞嚴懸鏡》。一見蠟燭才檄了半支,這時大師叫維那進來,叫他念了一遍,聽著聽著,大師自己也像是聽著夢中話一樣。

一天,大師想起《六祖壇經》中半夜砍頭的公案,便想學習六祖的定力。大師每夜開門習觀想:「假使人來借頭,我便歡直地捨給他。」這樣時間長了,覺得定力漸深。一個晚上,忽然有人嚷著:「強盜來了。」大師鎮定他說,「把強盜叫來!」他點燃蠟燭,正襟危坐,沒有絲毫的恐怖心,這時身材高大的強盜到了大師門口,見大師威嚴無比,一下子沒了氣焰,身體匍匐不敢入門,大師對他說:「這裏沒有什麼東西。」又叫侍者到庫房裏取二百錢給了強盜,這強盜便帶著敬佩的心情離開了海印寺。

第二年,牢山建成了殿宇,大師開始開堂為大眾說戒。從此四方的和尚到海印寺的日益增多,接著大師又為居士們講解《心經》弟子記錄成《心經直說》。秋天,胡順庵告老還鄉,送他兒子到海印寺出家為大師侍者,法名為福善,是大師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一位。

十一、神通見母

萬曆十七年(一五八九),大師四十四歲。這年大師開始閱藏經,並為僧眾講解《法華經》和《大乘起信論》。

大師自從離五臺山後,常有拜見父母之心,但恐落世俗知見,所以一直沒去。

不久前大師擬為報恩寺請一部大藏經,在十月份到了京都,太后即命人贈給一部。大師奉經到了龍江,這時報恩寺的寶塔連日放光呈瑞。大師到了金陵報恩寺,在迎經的那一天,寶塔的光明好像一座橋一樣,呈半圓形向北伸延,迎接藏經的僧人都從光明中走過。直至安置藏經,建立道場,光明仍連日不絕。

這罕見的奇妙光明,吸引了千千萬萬的人們來瞻仰觀禮,面對如此瑞詳之相,無不歎為稀有。

大師送經到報恩寺的消息,不脛而走,一直傳到他老母親的耳朵裏。老母親欣喜異常,先派人去問候大師何日到家,大師說:「我這次是為朝廷之事而來,不是為了家庭來的。如果老母親在相見時,如同過去未離時一樣歡喜,那我最多可回家過二夜,否則我就不回去了!」老母親見大師這樣說,就派人再去說:「現在能再相見,已歡喜的不得了,那裏還會悲傷?見一面就可以了,又何況是二夜呢?」

大師在靜坐中以神通力回到家裏,老母親一見兒子,因過於激動,竟高興得昏倒在地。晚上,大家聚在房間裏敘談,一位族中的長者問:「你乘船來還是乘車來?」老母親說:「何必問乘船來乘車來!」長者又問:「哪從何處來呢?」老母親說:「從空中來!」大師聽了驚訝地想:「怪不得老母親當年能捨我出家啊!」於是問老母親:「我出家後,你想念我嗎?」老母親說:「哪能不想念呢!」大師又問:「你怎麼排遣這想念之情呢?」老母親說:「我起初不知如何是好,後來知你在五臺山,就去問師傅五臺山在什麼地方,師傅說『在北斗之下,即你令郎盾住之處』。我從此後,每夜朝北斗星的方向禮拜,稱念菩薩的名號,漸漸地就不再想念了。假如說你死了,就不再拜了,也不再想念了,今天見到你,是神通變化而來呀!」

第二天,大師隨二親去祭祖墓,又去蔔擇二親的葬穴,這時老父親已八十歲了,大師開玩笑說:「今日活埋老子,省得他日再來!」並把鏟斫在地上,老母親見了一把奪過鏟說:「老婆婆自埋,又何必煩別人來!」連斫了數十下。第三天,大師向二親告別,老母親歡喜如故,未嘗蹩眉,大師知道老母親並非尋常之人。

有一位黃子光,是當時大司馬的弟弟。大師到牢山後不久,年齡還只十九歲時,就已在大師的皈依請益。大師授以《楞嚴經》,二個月即能背誦。從此茹素勤修,儘管父母反對,也不改變修行的決心。他平日用功,切志於參究明心,常常脅不至席,坐禪達旦。一次大師到南方去,黃子光心中暗想:「我生在邊地,長期不聞三寶之名,今天幸遇大善知識,倘使大師不回來,我們就失去依靠了!」於是就在觀音菩薩的,刺臂燃燈供養菩薩,求觀音菩薩加被大師早日歸來。燈臂之後,火瘡發痛,可他仍然日夜正襟危坐,持念觀音菩薩聖號。這樣過了三個月,火瘡才痊癒。但在臂的瘡痕上卻結了一尊觀音菩薩的形像,眉目身衣,宛然如畫。大師回來後,他求出家的心很切,但大師始終不同意。第二年黃子光坐脫而去。

大師在這幾十年的修行歷程中,時刻不忘重興報恩寺,以前居五台龍門時,雖已有機會,但因需要費用太巨,未能行動,到東海牢山時,也時刻在等待時機。現在、大師認為機緣已熟,因此就以送藏經的因緣到了京都,將報恩寺的始末奏上太后,並且說:「工程浩大,需要經費很巨,難於輕舉,願乞聖母每日減少膳饈日用百兩,這樣積累三年,工程即可開工,積累十年,工程即能完成了。」太后聽了十分高興,這年十二月就開始積儲經費。

萬曆十八年的春天,大師書寫《法華經》,表示感謝太后的德意。在這期間,有一夥人策劃破壞道場。他們購買了方外的黃冠道袍,假稱大師占了他們的道院。並還聚集許多人,諍訟到撫院。當時的開府李公,瞭解了事件的真相後,非常痛恨這夥無賴之徒,就把他們送到萊州府治罪。大師也去萊州府聽察,並盡力替他們解救。可那數百名無賴不知大師的慈悲,依舊在府城裏作哄鬧事,並圍著大師不去。大師見狀,讓身邊的侍者到別處去,獨自一人徐徐而行。

到了城外,這夥無賴的首領,持刀在大師前揮舞,欲想殺死大師。大師鎮定地看著他,笑了笑說:「你殺了我,怎樣處理自己呢?」這首領聽了大師的話,一時感到心虛,即刻收了刀,隨同大師到了城外的二里地。將要分路時,無賴們認為首領對大師有利,想動手毆打他。大師心中暗想:「他們要是一鼓動,這首領就有危險了。怎麼辦呢?」大師乾脆拉著首領同至寓處,關了門,脫了外衣,大師又擺出瓜果招待他。二人邊吃邊談,首領完全被大師感化了。這時滿市喧嘩著這樣一片聲音:「方士殺僧了!」太守聽到了這一消息,就派遣了府役把無賴捕了起來,無賴們惶懼地叩頭求免。大師就對無賴們說:「你們不要怕,待我去說說看。」大師到了太守前,太守問:「狂徒要殺你嗎?」大師說:「沒有,府役來追捕時,我正和他們的首領在吃瓜果呢!」太守又問:「哪他們又為什麼鬧事呢?」大師答道:「他們只不過是一般性的市集喧鬧而已。」太守想把他們拘留起來,大師說:「應把他們放掉,如果用枷鎖把他們拘起來,等於把惡人常放在身邊,這是沒有好處的。」太守聽大師這麼一說,忽然醒悟,立即下令叫地方官兵把他們驅散,狂徒不到三日,全部解散。這樣,狂徒鬧事的事就安寧下去了。

這年,大師還寫了一本《觀老莊影響論》共八篇,其中論心法一篇文字雖最短,但卻已概括了儒釋道三教的中心思想。論心法中說:「我幼年學習孔教,俗不知孔教的源流;後來學習老莊學說,也不達老莊學說的宗旨。當退出世務,進入深山大澤時,努力於習靜觀心的法門。因為習靜觀心的功能,明白了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的深妙道理,既然三界萬法都是心與識的幻現,那麼一切有形相的事物都是心的幻影;一切聲音語言,都是心的幻響。而一切聖人身體,是心的幻影中顯現最莊嚴的形相,聖人的言教,是心的幻響中最順於真理的聲音。正由於萬法唯心的緣故,因此治世的政治、法律、文學、藝術,以及資助人們生存的一切事業,如果它們是善的,有益於人類大眾的,那麼,也都是順於正法的。這是因為心外沒有一事的獨立存在,所以說萬事萬物都是真心所現。迷了真心的人,執著了客觀環境和主客心識,他們就無法徹證真心本有的妙用;假如悟證了自己本具的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真如妙心,那麼,宇宙人生的一切現象,當下即是不可思議的妙有境界。但要悟證這萬事萬物的統一本源,而產生不可思議的妙用,這只有聖人才能達到啊!」

十二、為法忘軀
 
萬曆二十年,大師四十七歲。這年七月到京都訪紫柏尊者達觀大師,相會於都門西郊園中。達觀大師見大師到來非常高興,兩人相對兀坐四十晝夜,目不交睫,談論著如何撰寫明代《傳燈錄》,並約定在曹溪相見,共同開闢禪宗的一代法脈。後來又同大師一同上石經山,觀看了石經洞。石經洞望石板刻的藏經是晉朝的一位靜琬法師,因顧慮三災壞劫無佛法,就在房山縣鑿石為板,刻了一藏佛經貯藏在山洞裏,又用石門封閉。到了明朝時,這石經洞的塔院被和尚出賣,達觀大師發心把它贖了過來。因此保全了石經法寶。這時,大師作了《琬公塔院記》和《重藏舍利記》,刻在塔院裏。

第二年,牢山東區出現災荒,餓死了很多人。大師把山中儲存的齋糧,全部分給近山的居民。但仍不夠,大師又乘船到遼東,買來豆數百石,使靠山的居民,沒有餓死一個。

十月冬至節,大師到京朝賀太后,太后留大師過冬,並請大師在慈壽寺說戒。這時大師知太后儲蓄已厚,就請她修建報恩寺。但因日本侵犯朝鮮,朝廷正商議派兵討伐,修建之事只得暫停。

神宗皇帝因信仰道教,對內使經常為佛事行走,素來僧惡。有一次,太后派內使到東海牢山時,內庭以偶然事故觸怒了神宗,又傍及了太后,大臣們都覺得很危險。這正給朝內反對太后的朝貴一個下手的機會,有些打算先把送經內使除掉,然後借用以前方士鬧事的流言來打擊大師和太后。因此他們先命令監視官員的服投人員,扮作道士的模樣,上殿擊鼓呈狀,告大師侵吞國家庫銀,皇上一閱,不禁大怒,下旨逮捕大師與送經使者。

大師聽到這一消息,就召集了大眾說:「佛陀的慈悲拔苦精神,就是為了一個眾生,也不捨三塗苦趣。這東海是邊地,素來不聞三寶的名號。我在這裏教化十三年,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念佛了。至於那些捨邪歸正,修行佛法的,連鄉比戶都是。看到佛法在這裏生根發芽,我的願心已滿足了,死又有什麼值得遺憾呢?只是未能重興報恩寺,感到有些痛心罷了!」

當大師告別大家,離開即墨城的時候,城中的百姓老少,都流著眼淚來送別,對大師此行的安危都十分擔心。

大師到了京都,奉聖旨下押鎮撫司。在升堂拷問時,執事官先受風旨,準備迫大師盡招太后在各山所施的資財。在苦刑的拷訊下,大師說:「我作為僧人來說是慚愧的,因為無法報答國家和人民給我的恩典。今天,我不會可惜這生命的完結,只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死去,的確有傷於皇上對太后的大孝啊!我如果為了奉迎皇上,曲意妄招而損壞了罔常之道,的確不是臣子愛護君王的誠心,這樣做怎麼對得起歷史上那些清白高尚的賢哲們呢?」大師以精誡之心抵制了誣告,僅招認了以前供養的七百餘金,願請皇上查內庫帳簿。當查清了內庫後,除了以前代賑的七百餘金外,果然沒有絲毫差錯,神宗這才明白過來,於是母子和好如初。但皇上還是以大師私自建寺為由,貶大師流放雷州充軍。

自大師三月下獄起,京城內外諸寺院都為大師誦經禮懺,有些和尚還燃香煉臂持咒加持大師。

到了十月底大師將南行時,朝中許多士大夫們,大多穿著褻服,偏倚一足來相送。

十一月,大師到了南京,在長江邊上老母親來與大師訣別。大師見老母親歡喜交談,音聲清亮,胸中沒有絲毫的滯礙,於是問:「當您聽到兒死生之際,難道就不憂愁嗎?」老母親說:「死生是由業力而定,我自己的死生尚且不憂,何況是你呢。但人言參差,我對此事又沒有決定的見解,所以覺得有些懷疑。」母子倆就這樣坐談到天亮,在即將訣別時,老母親囑咐說:「你應善以大道自愛,不要替我擔憂,今天我也與你長別了!」老母親說完,頭也不回地欣然上路去了。大師望著母親遠去的背影,感慨地想:「天下的父母都能這樣,豈不可以頓盡生死之情了嗎?」於是下筆寫了一首《母子銘》:

母子之情,磁石引鐵。天然妙性,本自圓成。
我見我母,如木出火。木已被焚,火元無我。
生而不戀,死若不知。始見我身,是石女兒。

達觀大師因在石經山與大師相約,願在曹溪共振宗風,當大師遇難時,達觀大師正在匡山天池等候,聽到大師遇難的消息,內心大驚道:「要是失去憨山大師,那曹溪共興的願望也不能實現了!」

達觀大師先趕到曹溪,然後到京請友好相救。再折回聊城,聽說大師準備離京,就回南京等待。

大師到南京後,在長江邊一個庵中與達觀大師相見。達觀大師提議要大師陳白冤屈,大師不同意,認為這是定業所感,不必多言。臨別時,達觀大師把住大師的手臂說:「我在無地聽說你遇難,就對佛許下誦《法華經》百部的願,為了你平安,只有靠我的心願和你的口舌來完成了!」大師聽了,唯唯謝別。達觀大師又把所作的《逐客說》贈給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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