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師謂休曰:言化城者,二乘及十地等覺妙覺,皆是權立接引之教,並為化城。言寶所者,乃真心本佛自性之寶,此寶不屬情量,不可建立,無佛無眾生,無能無所,何處有城?若問此既是化城,何處為寶所?寶所不可指,指即有方所,非真寶所也,故云在近而已,不可定量言之,但當體會契之即是。
「修行」要好好地去體悟,因爲這一種心性的東西,假設你沒有透過你自己的體悟,常常都是會盲修瞎練,所以你自己還是要懂。所謂「要懂」,是說要懂你的心,要懂文字比較簡單,文字不難懂,但是你的心難懂。但說難也是方便說,因爲真理沒有難跟易這一回事,難跟易都是方便說。只要願意去常常面對自己,你就會越瞭解你的心;你常常去面對文字,當然就會越瞭解文字。但是,《傳心法要》的重點是要我們要去瞭解自己的心,像《楞伽經》裏面的重點「佛以心爲宗」,佛所說的道理還是以你的心爲中心思想,你的心真是這麼難認識嗎?其實不是,而是說你願意常常跟它打交道,然後你就越瞭解你的心;你常常跟別人打交道,你也就越瞭解別人的心。
在靜坐的時候,有沒有跟你的心打交道?如果說在靜坐的時候,不懂跟你的心打交道,你不容易瞭解你的心,你可能會用一個法在修。問題是你修那個法的目的,假設沒有回歸「心」,你還是不能夠瞭解本心。比如說,你看到你的呼吸是生滅的,縱使讓你看到你的呼吸是生滅的,你也不見得瞭解你的心啊!縱使你坐在那邊在念佛,你只是把觀念所緣在一句佛號,但是你也不見得瞭解你的心。爲什麼?因爲你不習慣跟你的心打交道,所以你要悟不悟道,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面對你的心,沒有比這個更快。
我大年初六到一個地方,爲什麼我大年初六到一個地方呢?是一個道場的當家請我去。我去那邊不是觀光,也不是去散步,而只是爲一個問題,什麼問題呢?因爲那個道場的當家,當家當然就不是住持,就是不是他的師父啦。他的師父有很多的道場,他之前是在一個叫做自修的道場。今年的元月份,他師父指派他去一個叫做度衆的道場,好聽叫做度衆的道場,就是觀光的道場,就是有很多遊客的地方。他從自修的道場,被師父派到觀光的道場,他的內心一直沒辦法調整過來。爲什麼一直沒辦法調整過來?因爲他出家就是爲了要修行,他本來在自修的道場,覺得很習慣也很安穩了,突然之間被師父派到度衆的道場,整個修行都被打亂,大年初六就是爲了這件事情去跟他泡茶。
這裏面只有一個重點,什麼重點?我問那位當家師父一個問題,我說:「修行是修什麼?」他說:「修行就是修心。」我說:「你在自修的道場有沒有心?」他說:「有啊!」我說:「你現在來度衆的道場,有沒有心?會不會說因爲來度衆的道場,你的心就沒有了呢?」他說:「沒有啊!」我說:「就對啦,不論你是在自修的道場,還是在度眾的道場,你都有心啊!修行不是修心嗎?有沒有說你從那個道場來到這個道場,你的心就不見了,有嗎?有這一回事嗎?你心還在嘛!不論你到哪裏,你心都還在嘛!而且你不是說修行就是修心嗎?所以跟你在哪裏有關係嗎?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如果你百分之百地承認,百分之百地肯定,我相信你就不會再苦惱了。
你在哪邊修其實都是一樣,而且說不定來這邊更好修。爲什麼更好修?因爲你來這邊遇到各種的境界,你更容易看到你的心,對不對?你平常一個人獨自在修行的道場,靜靜地也很少人干擾,有時候你看不到你的心。當遇到什麼境界,你會產生所有的分別、執着;但在不受干擾的環境中,你不容易看到。你來這邊有很多的遊客,所以來這邊還要負責很多的人事安排。尤其當家只有一個男衆,下面都是比丘尼,這樣不是更容易,看到你的心嗎?所以會修的話,很快;你不會修的話,三十年都一樣。」
爲什麼我說三十年都一樣?比如說,三十年自己拿那個經一直念,或是三十年自己在打坐,但是自己的心能不能降伏,自己的心遇到境界,有沒有起分別、執着,自己常常要突破都很困難。所以直接去面對自己的心是很快的,我常說會就會了啦!如果不會,不會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是說你不勇敢,你不勇敢面對自己的心。
天底下的人都沒有什麼事,只有你自己有事!這盆蘭花沒有事,這個桌子也沒有事,別人也沒有事,有事的就是你自己,你自己的什麼?你自己的心識有事,「唯心所造,唯識所變,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識所造」,哪裏有事?你自己的心識有事啦!不然你說哪裏有事,還有什麼事?所以從這邊下手很快,相當地快。
過年前,當我們停課之後的隔兩三天,我去宜蘭一趟。那一趟我本來想去度假,結果在那邊好像辦禪三,我每天十二點才可以睡覺,本來想去度假,結果那邊的同學每天都問問題,從早上六七點然後問到晚上十二點還不給我睡,真累!而且好幾攤啦,一攤一攤來,所以以後我還是上課比較輕鬆,休假反而比較累,我的心得是這個樣子。至於問到什麼問題,等一下我們上課的時候,假設有談到,我就順便說。
「十月八日師謂休曰:言化城者,二乘及十地等覺妙覺,皆是權立接引之教,並為化城。」我們都知道《傳心法要》,是裴休宰相他長期跟黃檗禪師在一起,然後聽他的教誨,所以他這樣整理做筆記。希望改天你度化一方的時候,你的弟子也在你的身邊問你並做筆記,然後以後你就可以再有一本叫做第二本《傳心法要》。
十月八日的這一天,連日期都有記載,黃檗禪師向裴休這麼開示,「言化城者」的「化城」這個名詞是來自《妙法蓮華經》的一品,叫做<化城喻品>。佛說法常常用比喻,所以在《法華經》裏面,化城是一個比喻。化城其實就是方便,就是一個過程,它並不是一個目的地。有時候你不要把過程當目的,也不要把方便當究竟,所以自己要知道,別人告訴你的話,什麼是方便,什麼是究竟。同理可證,當你告訴別人的話,你也要知道,什麼時候該講方便的話,什麼時候該講究竟的話。還有,也要知道你自己現在所修的是方便還是究竟。比如說,你在那邊修行,有時候也是方便,其實你只要在那邊修行,都叫做方便,你只要在那邊修行,我說這個都叫做方便說。
爲什麼都叫做方便說?因爲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本來就無一法可得,同理可證,一法可修嗎?但是跟各位這樣講,沒有幾個願意去認同,這個就是難說的地方。如果你現在都覺得都沒有事了,坦白說,沒事就好,但是你不要沒事當中,起種種的概念,生起種種的問題,產生種種的煩惱,你就有事了。然後有事之後,再透過各種方式來解決你的問題,或是透過各種修行,來解決你的煩惱,從頭到尾,都是塵勞一場!但是你沒有透過塵勞,你會覺得這樣不是修行;沒有透過塵勞,你可能會認爲說,這樣沒辦法成功。就好像你要做很多東西,你才會成功,就好像說你要修很久,你才會成佛。好像你一定要怎麼樣,才會怎麼樣,其實這些都是方便,跟你講真的,這些都是方便。
方便到什麼程度呢?你看黃檗禪師怎麼講?我們現在講的,不講說「諸惡莫作,衆善奉行」,也不講說是初果、二果、三果、四果,現在直接講的是二乘人,聲聞、緣覺。不論是地前的菩薩,地前的菩薩我們稱他爲賢;地上的菩薩,所謂地上,就是初地以上的菩薩,我們稱他爲聖。不論從初地一直修,修到十地的這些的菩薩,甚至是等覺,還是妙覺,一直到了等覺、妙覺,在黃檗禪師的看法,這些都是權巧。但是依你的角度,你已經覺得說:「哇!這些都太了不起。」但黃檗禪師跟你講實話,說這些都還是權巧;假設你沒有成佛,這個之前這些都叫做方便。
禪宗爲什麼講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個不是禪宗傲慢,也不是禪宗誇大不切實際,他爲什麼之前的這些次第都不講呢?這些的位階不講,果位不講,他爲什麼不講呢?因爲這些都是方便,所以禪宗不講;教下的人認爲說一定要這樣一步一步一步地上去,但是都對。爲什麼都對?你願意慢慢修也對,你只要知道你沒有問題,這樣就好,也對。我講兩個很簡單的概念,比如說,你覺得活着就是一件快樂的事,其實現在活着就是快樂的事,這叫頓悟。但是你覺得說一定要有事業,一定要有金錢,一定要有房子,也一定要有家庭,你才會快樂,所以你要不斷地努力,才能夠達到你現在所講的,房子、金子、車子、妻子、孩子,如果你這樣想,我也不會說你錯,我也說你對,爲什麼?因爲按照你的想法,我一直重複在談這個概念,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瞭解我的意思?我用這樣的譬喻的角度來講,其實是很容易懂的。一種快樂是我現在就是快樂,就是我活着就是快樂,或是說我現在可以呼吸,那就是快樂。有的人快樂的定義不一樣,他需要有附帶的東西,他才能夠感覺到快樂,也有人希望他附帶的東西更多,那個才叫做一種快樂。但是快樂的心,其實只有一個,都是一樣的。
每個人他對所謂快樂的定義不太一樣,這些的概念其實就跟你所講的頓教跟漸修的概念,其實是一樣的概念,很雷同。就好像說你覺得你要開悟,學佛才有意義;我換個角度來跟你說,如果你沒有煩惱,又何必需要開悟?比如說,什麼是開悟?「開悟就是我有煩惱的事情,我去把它解決了,終於沒有煩惱,那就是開悟啊!」比如說,你開悟,你講一些境界都是不實在的,什麼叫做開悟?你沒有煩惱,我就說你是個開悟的人,這樣可以嗎?請問一下,這一句話有沒有很玄?玄還是不玄?很平常嘛,對不對,是不是?是嘛!你沒有煩惱不就好了嗎?不然你學佛是在學什麼?
你會說:「師父,不行,不行,不行,我還沒入初禪,至少我也要到初禪,然後初禪之後,透過這樣的修行,初果、二果、三果、四果,至少我要證得阿羅漢。」這樣的概念是你看書而來的,什麼叫層次越高?我舉個例子這麼說,煩惱越少的人層次越高,障礙越少的人層次越高,我這樣講不就很白話嗎?不是很容易懂嗎?比如說,你今天學佛學到怎麼樣?如果你覺得學佛學到怎麼樣,其實也是個陷阱啦!爲什麼說怎麼樣?因爲有怎麼樣,其實代表你的內在是有差別心的,是有比較的,認爲有什麼東西可以得的,所以你才會不知不覺,掉入這一種分別的概念,但是你不知道。
就像剛才你們打坐一樣,你七點半到八點這段時間,你要跟你的心打交道,你一定會問我說:「師父,我怎麼跟我的心打交道?」你看着你的心,就可以看得到你的心的障礙。難道你沒看到你的心,有什麼障礙嗎?你看不到你心有障礙嗎?你可以看得到心的障礙嗎?你剛才有沒有看到自己的障礙?比如說,坐得腰酸背痛,那個就是你的心對身體的執着。剛才坐在這邊,什麼都不想,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你的障礙是什麼?你的障礙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這就是你的障礙,你還不知道嗎?坐在那邊想說:「奇怪!師父這樣規定人家坐,我就跟著坐。」這樣是一種智慧嗎?你怎麼沒辦法看到自己心中的障礙,你一定能看得出來啊!你怎麼會看不出來?
黃檗禪師現在講的這些的位階,在我們一般人看來,可以說是望塵莫及,什麼叫望塵莫及?這一輩子能夠證得阿羅漢,真的我已經是多生累劫修來的,我這一輩子才能夠證得阿羅漢嘛。現在連十地、等覺、妙覺都不是究竟,哇!天哪!到底什麼才是究竟呢?你看黑板,我現在寫的這個是你的心,這個是什麼心呢?比如說,來請教你,惡人怎麼定義?「心地不夠善的」。善人怎麼定義?「有慈悲心的人」。有慈悲心的就不是善人了,已經是菩薩了,其實善惡很難定義,對不對?好,你要知道,真理是不可以透過語言文字表達,當我們現在在定義,都叫做方便,叫做方便說,知道嗎?我們講了老半天還是方便,只是讓大家的意識形態,比較能接受的概念,只是這個樣子而已。世俗大家所認同的概念,並不是真相,只是世俗大家比較能接受的概念而已。
你說這個世間有善人、有惡人嗎?我常這麼講:「這個世間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迷的人,一種是悟的人。」只有這兩種,你要在這兩種人當中,再去把它拆開,什麼叫迷的人呢?只要不是佛,就是迷的人。依黃檗禪師的定義,只要不是佛,都還是迷的人。我們姑且來這麼說,把善人、惡人做一粗糙的定義,你看我黑板上所寫的,看第一個,惡大於善,就是惡比善多,我們姑且叫他惡人。那什麼叫善人呢?就是善比惡多,我們叫他善人,善人有沒有惡?還是有惡嘛!善人還是有惡啊!你看我們一般人,都停留在什麼階段?其實我們一般人都停留在這個階段,只要我善大於惡,至少我就說得過去嘛!這樣對不對?你們學佛學這麼久只要善多於惡,就代表學得好還是不好?你們也就心滿意足了吧?這個根本黃檗禪師連看也不看,修老半天只是這樣子而已,有什麼好說的。所以一般人能學佛,能夠學到這個樣子,其實已經算不錯的啊。坦白地說啦,那樣也算不錯了,但是我們今天學佛的目的,不是要讓別人說我是善人,這個不是我學佛的目的。
我們今天學佛也不是怕別人說你是惡人,但是我也沒有祈求別人說我是善人,因爲這個不是我學佛真正的目的,這個也不需要你學佛。既不是善,也不是惡,我的目的是什麼呢?你說說看是什麼?爲什麼不在善跟惡?善不是我的目的,爲什麼?「因爲那樣心也不是清淨的」。我今天不是因爲別人定位我善跟惡的關係,而是因為我今天內在是有苦的,什麼叫有苦呢?其實我的內心不清淨,我的內在是苦的,重點在這裏。你們修行也不是爲誰啊,而是你的內在只要有一點點東西,你就會苦;我講過,眼睛只要有一粒沙,眼睛就會不舒服;你的心只要有一點障礙,你的心就會苦,這樣夠簡單了吧!
修行有討價還價的空間嗎?有嗎?有沒有說:「哎呀!師父,不要啦!我這一輩子的目標是初果就好了;我如果初果,你要給我鼓掌。」你知道我意思嗎?這個不是商量,不要商量,有什麼好商量的。然後你也不要講說:「師父,怎麼有可能呢?末法時代的衆生,我業障深重,我只要不下地獄就好啦。」你只要不下地獄,問題你現在就在地獄,你還看不出來哦?一定要等死後下油鍋哦!現在就在烤箱裏面,你還看不出來,所以有時候講那些話都很奇怪,因爲現在這個苦已經如影隨形,這個苦已經跟你在一起了。所以沒有什麼好商量的,我告訴你,沒有什麼好商量的。
你要解決你心中的苦,只有這個概念,就是要去除你的障礙,就要放下你的執着,連一點點都不可以。像我們的手有時候不小心去扎到刺,你就不舒服。你如果去扎到刺,你會說:「等我要往生的時候,我再拔起來嗎?」你扎到刺就馬上把它拔起來了。一樣的道理啊!你的心就是這樣子啊!不論是惡大於善,還是善大於惡,其實你內在的苦都還是存在,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你說:「好,那麼我現在已經不再造惡了。」也就是說,現在已經達到,諸惡莫作,衆善奉行,已經達到善。也就是說,這個惡也消失了。假設說我不再造惡了,我現在是這種狀態,但是你執着你在行善那也是苦。
《金剛經》告訴我們,要「無所住,行於布施」,你現在是善,但是你執着這個善,你還是苦啊!這個染就是一種執着,所以你要看到的東西很多,你要認識你的心,你要觀察你的心的概念很多。你第一個概念看到什麼?看到說你的惡念比善念多,當你透過修行,你有一天才有可能看到你的善念比你的惡念多,但是你還是可以看得到,你在執着那個善念,你應該看到,你不可以沒有看到。
有一個信徒有一天拿一個很大的撲滿到一家寺廟去,然後看到那個師父,很恭敬地說:「師父,我供養這個道場。」就把撲滿放在桌子上。師父說:「好,好,好。」然後師父就跟他泡茶聊天。那個信徒就跟師父暗示說:「師父啊!我那隻豬有多少錢,你都沒有數數看。」師父說:「好,謝謝!謝謝你的護持,我知道,我知道。」師父又跟他聊別的,那個信徒又說:「師父,我那隻豬裏面有很多錢,你都不數數看!」連續講了三次。如果那隻豬裏面十塊錢,他會不會一直提示師父說:「師父,你要數數看!」他的意思就是說,你知道嗎?我那頭豬裏面放很多錢嗎,師父你要數數看,說不定我裏面有十萬、一百萬。
有時候,你會不知不覺掉入這個陷阱,沒有錯,你雖然在布施、在行善,但是問題是執着那個善的,你自己都沒有感覺,你沒有感覺你在執着那個善。像剛才那個信徒的角度,他苦不苦?他苦!爲什麼?第一,師父沒有去算他到底捐多少錢。如果算過,師父一定會大大讚歎:「你真的是大護法、大菩薩,你的捐款是我們寺廟當中,從建寺以來捐最多的。」他在幹嘛?他的腦袋在想什麼?還是說:「師父,你算一算,開個收據給我好不好?」這個善是執着的。現在可以看看你自己,從這邊(惡到善)一直到這邊(善染)都還是苦的,都還是苦的。你都還很苦,但是你透過你的修行,透過你自己不斷地領悟,說不定你會少染,少染就是執着越來越少。你的執着可能越來越少,但是少染還是染,那個白衣服一點墨水,那件衣服就黑掉了。你的臉洗得很乾淨,有一點黑黑的,那個臉也叫做黑的,都是一樣嘛。從這個角度來講,這個三角形裏面都叫做方便,都叫做化城。從這個角度變成一種果位的高低,層次的高低,所以當你的執着越來越少,就代表你的障礙越來越少,也是代表說你修行的層次越來越高,他的意思就是這個樣子,層次越來越高。但問題是,這個終究不是真正的目的,不是無染。
我們今天學佛最主要的核心,就是你要無染,就是你要回歸那一本來清淨的狀態,這就是你學佛的目的。你學佛學多久才會無染?你學多久你才不會執着?有沒有時間表?你願不願意此生就不執着?你願不願意今天晚上回去就不執着?「很難」。這個「很難」的概念從哪裏生?這是佛經在探討的問題。很難的概念從哪裏生?就像大慧菩薩問世尊說:「無明從哪裏起?」「很難」的概念是正見還是邪見?「應該是邪見」。還要堅持下去?這樣的內心世界,很多人常常搞不清楚,但是很多人會去談習氣,會去談種子。比如說,我門前有一棵樹,我如果想要把它砍掉,想到就很懶,所以我可不可以把這件事情,耽擱一年?或可不可以把它耽擱一輩子?又或可不可以現在就拿鋤頭去把它砍掉?你說這叫什麼?這叫做活該啦!今天六祖來聽課,他也不用聽一節,只兩、三句話六祖就開悟啊!我們現在就是一直搞不清楚說,我們內心世界怎麼會這樣?我們內心世界爲什麼要一直沒辦法肯定承擔下去?
談到肯定跟承擔,我就繞回來我去宜蘭的話題。我們宜蘭有同學佛法讀得比我多,我就很肯定他。我說:「你佛經讀得比我多,但是你只有一個問題,就是沒有信心,你沒有什麼信心?你沒有信心說,我現在就可以。」你繼續讀書,但是你不見得有信心呢,這樣對不對?這樣是還是不是?你爲什麼沒有信心?這是正見嗎?這也不是啊!但是,你就是沒有信心嘛!佛法大海,唯信能入!
現在不要講說你修行,我們現在講說一般的世間法一樣,「沒有信心」是正見嗎?沒有信心一定是邪見,你怎麼可以沒信心呢?創業也要有信心啊!修行也要有信心啊!你今天來學習也要有信心啊!如果你沒有信心,所謂慢慢來,其實就是慢慢折磨,知道嗎?你們不要把慢慢來當成好聽的話,慢慢來就是慢慢地折磨,也就是說,你一直不肯一翻兩瞪眼,一直不肯這個樣子。爲什麼?你又開始套公式「因爲我內在怯懦」。請問一下,你內在怯懦,難怪有人會說你沒有佛性。狗子都有佛性,爲什麼你沒有佛性?爲什麼?因爲你不信,所以說你沒有佛性,沒有說錯啊!你看,現在講的這個三角形的過程,其實都叫做方便。這些講的過程,其實就是我們所講的漸修,教下從這邊講(次第);但是宗門直接從這邊說(無染,淨)。
那一天我遇到一位法師,他的師父也很有名,他的師父在國內專門辦禪七,也就是學禪的。我就請教那位法師說:「你師父都怎麼教你?」因爲難得他是某某禪師的弟子,所以我要把握機會請教他。意思是說:「禪師都怎麼教你?」他的弟子就這樣跟我說:「說來話長呢!」我說:「你可不可以用,三分鐘講給我聽。」他說:「三分鐘是講不完呢!」我再提示他,我說:「假設我們只有這次見面的因緣,以後說不定沒有機會見面了,你可不可以利用三分鐘告訴我。」他說:「三分鐘是講不完的。」我已經暗示他三次了,他還這麼說,所以代表說他根本不知道他師父在教什麼。當然有人問你說,你們達觀師父教什麼,你們也常常會這個樣子,對不對?
當他答不出來的時候,就換他問我,他說:「達觀法師,今天很高興跟你見面,某個法師一直在說你,然後今天第一次跟你見面,換我問你好了。你都怎麼教人的?」我說:「好,我一分鐘就跟你講完。」剛好那邊有三個法師,我就這麼說:「我只這樣教,你本來就很快樂,你本來就很幸福,你本來就沒有煩惱,我只有這樣教。」講完了之後,他就問我說:「如何下手?」我說:「下手就是從今之後,不要再起煩惱了。」講完了,接着他們就問,如果他們會再起煩惱的時候怎麼辦?我說:「活該!活該!怎麼辦?我都跟你講完了,你還起煩惱。」我說我三分鐘就講完了。
《法華經》裏面講,世尊說法是破衆生的執着,一樣的道理,我們心都有執着,爲什麼叫你說跟你的心打交道,你直接看到你的心,在執着什麼不就好了嗎?你只要看到你心在執着什麼?直接從這裏下去破,你所執着的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你所執着的東西的都跟你所讀的經典背道而馳,我有說錯嗎?你讀那麼多經典,現在所執着的都跟經典不相應,你這樣不就很容易掌握了嗎?
所以學法不如學心,爲什麼?因爲心就是法,不用離開心再去找個法。但是現今學佛的人,學法不學心,修法不修心,知道法在說什麼,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在想什麼,現今很多人都這種狀態。所以原則上,當你說難,本來就是一種邪見,當你說不可能,本身佛也沒有這麼說,你只要去想說,爲什麼你的妄想執着一直不能夠破呢?你只要針對這個問題就好了,有沒有答案?你自己去想。
爲什麼你要這樣一直折磨你自己呢?其實不是你家人在折磨你,也不是這個政治人物在折磨你,然後也不是天氣在折磨你,就是你的心就是一直不肯放過你自己。爲什麼不肯?因爲你不斷地妄想,你說你心沒有東西嗎?你靜靜地坐着,看看你心有沒有東西,你可以看得到,心說沒有東西,又好像有東西,爲什麼?
因爲你內在就是有識,有個想法。那個識不但是能想,能分別,能創造,而且還能變化,可怕就可怕在這裏。所以假設你不明白說那是影子,那只不過是真如的影子,那個識的本身還是如夢幻泡影,不要被它騙了。你的問題不是真實的,你的煩惱是虛妄的,你的主觀也好或是說客觀也好,它也是如夢幻泡影的,你真的不要被它騙。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其實是虛妄的,你對你的認知還是虛妄的。
現在問題就是在哪裏?自己的認知覺得自己不好,所以你會苦,知道嗎?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對,什麼都比不過別人,你會苦,你對你自己的認知是苦的。你覺得很優秀,你也會很苦,你覺得自己好也是苦,你覺得自己很不好也是苦,你自己覺得說,乾脆我隨波逐流啦,也是苦,爲什麼?你對你的認知是虛妄的,能體悟我這句話嗎?你自己對自己的看法是虛妄的,我們苦是不是苦在對自己的看法,是還是不是?一樣的道理,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亦是虛妄的。「請問師父,要如何真實的看待自己?」先要知道,先確實地知道,都是自己心中的事,確實地看到都是心中的事,接着再貫穿那個心事也只是影子,就這樣子。所以這裏面所講的化城,都不是真實的。
我們從聲聞、緣覺、菩薩,從初地到等覺、妙覺,這些位階也都是虛妄的,連佛亦是如此。《楞伽經》裏面講一句話說:「涅槃中沒有佛,佛中沒有涅槃」,又說:「法身亦如夢幻」。《楞伽經》這個概念,因爲這些都叫做名言,這些名言都是安立的假名,是不得已安立的假名,所以這些位階也是安立的假名,一直到所謂衆生跟成佛都是如此。如果你認爲它是真的,你就死在這裏啦,爲什麼?因爲當你認爲那個真的,你就執着在這邊,黃檗禪師爲什麼這樣講?不是他講太快,而是他真的直接了當跟你講,真是不囉嗦。但是你要慢慢分析,佛也很慈悲,因爲我看你的腦袋,都適合慢慢分析,所以我就講慢慢分析的課給你聽。以後你們想聽慢慢分析的課,等我《傳心法要》講完了之後,我們再來講那個,慢慢分析的課好不好,我們就慢慢來分析啦。
「言寶所者,乃真心本佛自性之寶,」「化城」的旁邊,寫「方便」,「寶所」的旁邊寫「究竟」,這叫究竟,這個「寶所」才是你真正的目的,這才是你學佛真正的目的。學佛真正的目的,就是你要去認識自家的珍寶,認識它本來就具足,本來就清淨,它能生萬法,它如如不動,它只是要讓你去認識。認同「本來具足」的概念嗎?既然認同「本來具足」的概念,還有所求嗎?既然無所求,還有煩惱嗎?應該沒有,身體還會不舒服嗎?我現在的意思是,因爲我引導你,你當然知道應該要這樣回答,但是當你嘴巴講說應該是無所求,你的內在還是有求。因爲你內在有求,所以你不能悟。當你內在無所求,你必悟無疑,你必然是開悟的人。「謝謝」。現在不是謝謝跟對不起的問題。
我們內在的障礙自己要去看到,比如說,我知道有所求,我就知道這個概念是錯的,你自己要說這個是錯的,爲什麼?第一、我確認「不可得」,因爲我確認「無一法可得」;第二、所以不可求;第三、不可執,我確認了。先把這樣的正見提出來,我有這樣的正見,你雖然做不到,但是你也要知道,我現在這個是邪見,至少知道是邪見,所以我要提起正見。但是我提起正見,我還做不到,就代表說你這個正見是紙糊的,你經不起考驗,紙糊的,你不是鋼筋混泥土。
「師父,可不可以這樣子來說,比如說之前如果說頭痛會苦,然後就說心會苦,但是後來知道,其實在聽佛法的時候,就是心很歡喜,頭痛並不礙,所以說在講那個的時候,這個理知道,事相是存在他有不舒服,但是心不爲它苦。」不聽佛法的時候呢?「不是,我的意思就是說,現在在瞭解這個理是知道的,但是比如說身體不舒服,這是要伸展就是怎麼讓它舒服,但是我的心並不爲它而苦。」當我們坐在這邊上課跟講話,大家都是佛祖,但是當你離開這個教室,大家就都變衆生了,爲什麼?因爲正見沒辦法確立,你要好好地學習,你的正見要經得起考驗,不管遇到什麼境界,我的正見都不會消失。
你現在的正見假設會消失,你也不要害怕,但是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察覺,你的正見消失,你的邪見生起,你不可以說連這個都不知道。今天最怕的是什麼?你那個是邪見,你都不知道,這樣知道嗎?今天最怕的是這個樣子,所以只要你的正見要穩固,如果穩固到有一天,就像六祖所講的:「煩惱塵勞所不能染,即是見性成佛道。」那個就是真實的正見。
如果你只會講說「何其自性,本自具足」這句話,有什麼意義呢?跟你悟到「何其自性,本來具足」的意義,是不太一樣的,是完全不一樣,爲什麼?因爲你當下也會拈花微笑,知道嗎?爲什麼?具足,你是國王,你不是乞丐,不用再乞討了:你不要向別人乞討快樂,你不要向別人乞討幸福,你不用向別人乞討尊重,你也不用去乞討開悟、解脫、成佛,你不用去乞討這些東西,你也不用去乞討極樂世界,爲什麼?因爲你具足啊!你爲什麼要去乞討?因爲你就欠很多啊!你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才說你在讀這一句話,你不是解釋它,解釋它幹嘛?而是說這句話有沒有悟到說:「你的心真是具足,你什麼都不缺。」我不騙你,那就真是的。
所以我鼓勵那位同學說,你經典讀很多,你的佛教的理論已經夠了,我鼓勵他去讀公案,我們的同學就很納悶:「師父,我讀佛經不就已經夠了嗎?爲什麼還要讀公案?」我說:「我今天推薦你讀公案,只有一個意思,而是要讓你當下承擔,不是說讓你在公案當中去悟到什麼佛法。你佛經讀很多了,釋迦牟尼佛該講的都講了,今天開這一付公案的藥給你吃,就是要去對治你內心的怯懦,只是這樣子而已。這付藥是給你吃沒有信心的,不是你在公案當中去看到祖師怎麼開示。佛講很多了啦,我們內在有很多的障礙,自己要知道怎麼去去除。」「師父,那個公案都是別人的。」當然是別人的啊!人家沒有學佛的人都能開悟了,你學這麼久都不開悟,你看到臉會不會紅,或是看到那些佛經,你會不會不甘心,叫你看公案的意思是這個意思,給你刺激一下,知道嗎?說大家到底在幹嘛?是有它的用意的,不是叫你在那裏亂看。其實坦白說,離開心還有什麼東西好談的呢?一切都是內心變現的東西,一切都是內心認知的東西,還有什麼東西好談的呢!
「此寶不屬情量,不可建立,無佛無眾生,無能無所,何處有城?」「此寶」講的就是自性,自性不屬於情量,「情」就是執着,「量」就是思量分別。自性的東西,不是執着、分別、妄想。分別就是一種妄想,它不是你執着妄想能夠去理解的。自性是你要放下你的執着,你要止息你的妄想,你才能認識的。但是你用妄想、執着永遠不可能認識它的,所以它不屬於「情量」。「不可建立」,爲什麼不可以建立?因爲無一法可得,故也不可立。
「無佛無衆生」,佛跟衆生是相對的概念,是相對安立的假名。「無能無所」,「無能」是心,「無所」是境;「無能」是主觀,「無所」是客觀。有的人常講說:「我以客觀的角度來說明。」不要講那麼好聽,我管你什麼觀?衆生、佛、能、所這些的概念都還是屬於「情量」的部分,就是都是屬於分別對待的概念。「何處有城」,哪有一個叫做化城的東西呢?
「若問此即是化城,何處為寶所?」要注意這個概念,「寶所」這個名詞是因爲有「化城」這個名詞的相對才安立「寶所」的這個假名,所以大家也不要認爲真的有一個叫做「寶所」的東西。如果你認爲有一個「寶所」的東西,你又錯了。
「寶所不可指,指即有方所,非真寶所也」,爲什麼我們的自性,沒有辦法用各種方式來說出來,或是指出來呢?爲什麼呢?因爲「指即有方所」,「方」就是方向,「所」就是處所,它無形無相。不是只有無形無相,它本來也無名,自性這個名詞是真的還是假的?它本來是無名,說無名還是一個名,所以「名可名,非常名」。既然是無形無相,所以你根本指不出它在哪裏,如果能夠讓你指出來說它在哪裏,「非真寶所也」,如果能夠這樣,就不是真的。
所以語言也好,文字也好,參考參考,知道嗎?你不要死在文字上,學佛法的重點要依義不依語,玄外之音啦!你要看佛經,要懂得玄外之音。聽課也一樣,你聽我講課,你要聽出玄外之音!我去宜蘭的時候,一位同學問我說:「師父怎麼修行?」我就看右邊這位同學,你知道我怎麼回答他嗎?我回答他很粗魯,我說:「要怎麼修?你去死死就好了。」左邊這個同學,他說:「師父,我可以去死死嗎?」我說:「你不要去死,你好好活比較重要,你要好好活;他要去死(指右邊同學)。」我是什麼意思?你(右邊的)的妄心要去死啦,你知道嗎?爲什麼叫這個同學(左邊的)要好好地活?因爲他軟弱,容易受傷害,所以我才鼓勵他(左邊),你要好好地活着;你(右邊)要去死死(妄心要死)。你要聽出玄外之音哪,如果你聽不出來,你會感覺說:「這個師父講話實在有夠粗魯,不知道在說什麼?」
「故云在近而已,不可定量言之,但當體會契之即是。」「故云在近」,「在近」有兩個意思,第一個意思是說,因爲前面談到化城,就像你爬山一樣,你爬到一半,那個帶頭的跟你講說快到了,他用這個方式來鼓勵你,這個「近」的意思是快到了,是針對「化城」跟「寶所」那個過程講的,是一種鼓勵的話;但是更直接的涵義,「在近」是說就在你的眼前。「寶所」在哪裏?你說寶所在哪裏?「在眼前」。在眼前,眼前是我還是你?「一切都是啊」。
誰沒有寶所呢?而是你離家出走,不知道自己的寶所吧。誰沒有本性?誰沒有佛性?誰沒有真如?只是你不認識它,你不好好地善用它,只是這樣子而已!你只是一直迷惑在真如的影子,所以「不可定量言之」,不可以用什麼語言說死,不可以這麼說,沒有辦法這樣說,但是「體會契之即是」。
我這樣建議,比如,我講說「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你在日常生活當中,你體會看看,你的自性有沒有具足?你體會看看「何其自性,能生萬法」,它能不能「能生萬法」?你打坐也好,你在經行也好,你平常在工作不用思考的時候,你也好好體悟看看。你不體悟,拼命看書是沒有用的;你不體悟,拼命這樣修也是沒有用的。你體悟看看,體悟看看那個是什麼?
我現在到底在執着什麼?你想想看你到底有什麼好執着的,你在執着什麼叫做對嗎?你在執着什麼叫做好嗎?你在執着什麼叫做善嗎?你想想看,我常常問我自己:「我到底還要執着什麼東西?到底有什麼東西,我明明知道,沒有一個東西可以執着的,我爲什麼還要執着?我幹嘛還要執着?」我常常問我自己,對啊!我在執着什麼?我幹嘛呢?我幹嘛執着我要開悟?或是你們要開悟啊?你說我該不該執着你開悟?「順其自然啊」。我也不是順其自然,而是以實相的角度,你也沒有迷失啊!你幹嘛要開悟?我說你沒有迷失,你幹嗎要開悟?但是問題他就是不服氣,我就是迷失,你就是迷失,我就沒辦法了,你就好好地悟吧,就是這個樣子。
我們在學佛學到最後都常常掉入有些名相很害怕,比如佛這個名相你也害怕,說你開悟這個名相你也很害怕,但是有些的名相你不太害怕,「還是講說自性啊,真如啊,大家會執着這是實有的」。我儘量講,我剛才不是講過嗎?當你覺得它是真的,你就是執着了。現在是叫你去體悟,去領悟它到底在講什麼?然後我的內心世界,真是這個樣子嗎?當你找不到,也悟不出來,你有空遇到我的時候,就可以提出來,知道嗎?你就說:「師父,何其自性,我都沒有呢?」你就可以這樣問我啊。你如果說沒有,我把你打下去,你就不要生氣,這樣去體悟,悟不出來也是一種領悟,知道嗎?爲什麼?因爲你找過,你找不到,那也是一種領悟,你瞭解意思嗎?今天最怕的是什麼?是不去面對自己。一直聽課是要聽到耳朵長繭嗎?你聽課要做什麼?所以回去用自己比較相應的概念,或是比較趣入的東西,好好去體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