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嚴經》有言:「世間種種法,一切唯有名。」比如,當你講「茶杯」這個名詞時,你有辦法定義茶杯嗎?你說:「可以裝水的是茶杯。」那馬桶也可以裝水。你會越描越黑,不管你如何講,其實都不太適當。我們只能夠說因緣所生,我們知道它是如何由來的。為了方便大家認識分別,我們共同給它取名為茶杯。
你聽我講,好像很簡單,但是這個概念用在你身上,你會受不了。比如,我罵你王八蛋,你馬上就受不了。即,你明明知道「茶杯」只是方便大家認識的一個名字,如果這個概念用在你的身上,就會變成你的名譽、名聲、自尊,用在事物之上,你會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你沒辦法接受別人對你的批評或諷刺,八風只要一來,一屁就把你打過江。你對自己的保護意識是很重的,除了身體財產之外,就是你的名聲。
《密嚴經》的經文很清楚地告訴你:世間種種緣起的現象,唯有假名。如《金剛經》所言:「莊嚴,即非莊嚴,是名莊嚴;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密。」這個名是假的,因為它是可以改的,它是可以用其它名稱代替的。這是茶杯,我也可以用台語叫它茶杯兒;如果你聽不懂台語,我可以稱之為馬克杯。當過兵的人都知道,以前泡麵、刷牙、喝茶和喝啤酒都用鋼杯,有時候尿急還是用鋼杯,當夜壺用,實在是不垢不凈。
《密嚴經》又言:「但想所安立,離名無別義。」這句話很重要。把這個名字拿掉了,那是什麼?我們到底是執著那個名字還是那個東西?照理講,你應該執著那個東西。那個名字是假的,它不是真實的,它可以變來變去,也可以換來換去,那個東西可以換嗎?以此類推,你比較執著這個東西才對?但是,誰在執著?
茶杯這個名,跟這一個實體,你比較執著哪一個?表面上,你比較執著實體。那麼,是誰在執著這一個實體?是心,是你的心。心的這些想法、概念,是誰教你的?你的思想、知識、教育,是透過這些名而建立的。名,即是名詞、名相、語言、文字。追根究底,因為你的心不知不覺執著它。你的心是抽象的,你心的概念從何處而來?就是不斷被這些名相熏習,到最後你的想法不知不覺變成對它的執著。但是,你只看到你執著這個實體,卻沒有看到你執著的心是如何產生的。你執著的心不是實體,但你就偏偏執著它。
你這個名要破,否則,你會有很多問題。這就是為什麼《道德經》開宗明義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切思想的來源都建立在語言文字,語言文字都是建立在這些名詞,把所有的名詞建立起來就變成你的思想觀念。故曰:「離名無別義」。你說:「因為它是白色的,我才建立黑色的概念;因為它是長的,我才建立短的概念。」實際上,並沒有叫黑白、長短的東西,因為那是人的概念創造的。說沒有,並非否認它的存在,只是明白了之後,再也不執著黑白、長短而已。
離相,還要離名,還要離心。故,不執著不是胡扯的。憑什麼不執著?因為我認識它、認清它、瞭解它,那是一種領悟,而非刻意修起來的。我瞭解茶杯,我自然不執著它。我知道茶杯的名詞是假名,所以我不執著茶杯的名詞。我瞭解我這個人,所以我不執著自己。要瞭解,就叫做悟,故曰解悟。瞭解才不執著,否則:愛它是執著,恨他也是執著;想見他是執著,不想見到他也是執著;希望他長命百命是執著,希望他馬上被車子撞死也是執著;生病很苦,是執著,病趕快好,也是執著。
聞後思惟:如何善用假名而不被假名所用呢?